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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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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以沫一家走後,季夫人問丈夫,“沒想到愛國媳婦這麽有野心,農村來的,大字不識一個,居然學做生意。”

季羨昀嘆氣,“都是窮鬧的。他們那兒太窮了。她又不像愛國在國企工廠,每周都能休息。”

季夫人一想也是,私企確實很累,她試探問,“你要不要幫幫她?”

丈夫管的就是住房和建設局,認識不少工程隊,要是都從招娣這邊定餐,她應該能賺不少錢。

季羨昀沈吟片刻,搖了搖頭,“還是算了吧。我瞧他們也沒開口,估計也是不好意思。以後有需要,他們應該會張口的。”

季夫人點點頭,“那玲玲那兒,你打算怎麽辦?咱們就看著她嫁人?”

對於唯一的女兒,季羨昀也是虧欠良多,既然她要嫁,那就隨她去,但是他也必須跟她說清楚,“你明天打電話給她,結婚可以,但是不允許他們用我的名義在外面做任何事。回頭我會跟海市那邊的領導打招呼。”

季夫人疑惑,“你想女兒和王忠輝一輩子在一起?”

季羨昀搖頭,“不!我助他發達,讓他拋棄我女兒,這像話嘛!讓玲玲離開王忠輝,只要讓女兒認清現實就可以。貧賤夫妻百事哀,沒有人比窮人更能體會生活的艱辛。”

季夫人默然不語,是啊,窮人從來不考慮自己有沒有愛情,他們首先考慮的是填飽自己的肚子。丈夫這是讓女兒徹底認清現實。那就這樣吧。總比一輩子都稀裏糊塗的強。

另一邊,蘇愛國正盯著老鄭不放,“什麽喜事啊?瞧你高興成這樣。”

老鄭搓搓手,“廠裏馬上要建集資房,劉廠長對外透露的。上頭已經批下地了。就在家屬區後面,好大一片,就等一汽審批,職工出錢集資,明年就開建。”

蘇愛國之前還覺得劉廠長剛接任工廠,動作沒那麽快呢,沒想到這麽快就建房子,他稍微一想就弄明白了,“原來又是安撫大夥呢。”

之前劉廠長對廠裏進行整改,不允許賭B,引起不少有賭1癮的職工不滿。

這些職工沒權利把劉廠長從廠長之位趕下來,卻可以做些小動作,不配合他的工作。這樣會影響交付任務,總部那邊會懷疑他的辦事能力。

劉廠長為了安撫大夥情緒,也為了激起大家賺錢的興趣,推出集資房。

集資房需要職工掏存款,手裏沒錢,他們就會認真工作。自然也沒心思賭1博。

不得不說,是個好招。

老鄭碰了碰蘇愛國的胳膊,“哎,你有錢嗎?借點兒!”

蘇愛國翻了白眼,“我哪來的錢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買房欠了不少錢。錢還沒還完呢。”

老鄭撓頭傻笑,“我忘了。”

蘇愛國好奇問,“你知道這次要建多少集資房嗎?”

老鄭點頭,也沒瞞著他,“聽說這次要建三棟,總共72套,面積跟你們的一樣。價格也一樣。”

雖然這次挺多,但是競爭對手也變多了,他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,“我聽說那些工程師特別有錢。尤其是一汽來的總工程師,每月工資不比廠長低。普通工程師也比咱們廠的工程師要高。我們競爭不過他們。”

蘇愛國及時安撫他,“就算他們所有人都買,還能剩一半名額。你還是想想辦法多弄點錢吧。”

老鄭點點頭,“對,我要回家問爸媽、兄姐借錢。先走啦!”

說完,急急忙忙往外走。

蘇愛國扭頭看向一直在旁邊充當隱形人的母女,“家屬區估計又忙瘋了。”

張招娣摸摸下巴,“這是好機會啊。等這些工人來了,咱們就可以推廣咱們的盒飯啦。”

她示意丈夫帶女兒先回家,自己要去蓮花小區看看。

蘇以沫也想去鄧家找鄧舒月玩,牽著她的手一塊走了。

蘇愛國不想一個人回家,於是拐進家屬區想找老劉下棋,可去他家壓根沒找到人,一問才知,老劉也找親戚借錢去了。

他從劉家出來,看了一眼家屬區,好家夥,怪不得今天這麽安靜呢,原來大夥都借錢去了。

他只好回家看書。

他剛走到二樓,就看到許夫人正在指揮兩名工人擡東西。對了,今天許家搬家。

許夫人拿著大包小包往下走,許聰一個小孩子笨手笨腳拎著東西,艱難下樓。

蘇愛國嘆了口氣,上前幫忙,許聰手上一輕,擡頭看了眼,發現是蘇以沫爸爸,他抿了抿嘴,低聲道了句謝。

許夫人看到蘇愛國幫忙,罕見地沒有嘲諷他。老許出事後,許夫人的地位一落千丈,以前被她欺負過的人,現在都敢當著她的面挖苦她,這讓她很是惱火。

還記得剛搬家那會兒,幾乎全家屬區的人都過來幫忙。可現在呢?她只能花錢找工人來搬。

只是她自來傲慢,明知道蘇愛國是好意,又拉不下臉道謝,硬邦邦地說,“你是有良心的。”

蘇愛國嘆了口氣,沒跟她計較。

他一趟趟幫忙搬東西,一個小時後,終於全部搬完。

許夫人帶著兒子將坐上三輪車,慢慢駛出家屬區。

蘇愛國沒有問他們搬去哪兒,扭頭上了樓。

另一邊,蘇以沫到了鄧家,張語不在,鄧家非常熱鬧,有不少工廠的工人過來探望鄧廠長。茶幾上擺了不少水果。鄧舒月這會沒有寫作業,而是坐在爸爸身邊,警惕地看著他們。

蘇以沫聽了一耳朵,他們聊的正是集資房的事情。當然他們也不是好心過來告訴鄧廠長這個好消息,而是來借錢。

第一次集資房,鄧廠長母親還在世,鄧家沒那麽多存款,所以買不起集資房。可現在不一樣啊,鄧廠長雙腿沒了,廠裏一次發放兩年工資撫恤金。鄧廠長工資又高,兩萬四足以買套房。

他們就想借點兒。

鄧廠長聽明來意,也沒有推辭,而是笑道,“買房?這可是好事啊。我們也想買集資房。總是在外面租房,不方便。”

這話一出,其他人傻眼了,有人當即覺得鄧廠長太傻了,“廠裏不是每月給你們發房租嗎?你要是買房,可就沒有房租了。傻不傻啊?”

這話要擱以前,他們絕對不敢說。可這會兒鄧廠長已經不是廠長,他們就什麽話都敢在他面前說。

鄧廠長面上絲毫沒有不快,反而一副領了他好意的表情,“我知道你是為我好。但是我現在不方便,不能一直占廠裏的便宜,能為廠裏省點是點兒。”

這話說得大公無私,其他人不管心裏怎麽想,面上都誇他是個好人。

鄧廠長三言兩語就把人打發了。

等人散幹凈,鄧舒月緊繃的小身板才開始放松。

鄧廠長摸摸女兒腦袋,“瞎操心,爸爸還能被他們欺負去?”

鄧舒月不好意思撓撓頭,她這是之前的陰影。之前在家屬區那會兒,有些人會上門說些陰陽怪氣的話,每次聽了那些話,爸爸心情就格外消沈。鄧舒月就很擔心爸爸不借錢,他們會說不好聽的話。

好在爸爸將他們打發了。

鄧舒月巴巴看著爸爸,“我們真的要買房嗎?”

鄧廠長笑了,“你不想住新房嗎?”

鄧舒月點頭如搗蒜,“當然想。”她有些擔憂,“可咱們搬到新房,媽媽上班就不方便了。”

其實她很想住進新房,這樣就可以離小沫家近一點兒,她還可以去小沫家寫作業,可是她又怕那些人說爸爸的腿。她整個人陷入糾結。

鄧廠長失笑,“那就不搬。到時候咱們把新房租出去。”

鄧舒月眼睛一亮,“可以嗎?”

“當然可以。”

鄧舒月看向一直不說話的蘇以沫,“你怎麽不說話啊?”

蘇以沫有些不解,“您為什麽要買集資房啊?”

剛剛那人說得對,只要鄧廠長一直不買房,他就可以享受免費租房。一年能省好幾百呢。這可不是一筆小錢。

鄧廠長笑了,“我之前就和小月媽保證,第二批集資房下來,我一定買。我不想因為我的腿出了意外,就改變原先的計劃。”

蘇以沫一楞,竟是這樣。好吧,是她想覆雜了。她還以為鄧廠長懂財金方面的知識,能夠預測未來房價會大幅上漲呢。

等回了家,蘇以沫從爸爸口中得知一汽的工程師來了,他們樓下原先許家那套房子住的就是總工程師。

張招娣笑話他,“我要不要準備點禮物,你登門拜訪啊?好歹也是你領導。”

蘇愛國自嘲一笑,“他是總工程師,我這樣的檢測員在他面前根本排不上號。還是算了吧。我又不指著他升遷。”

張招娣也沒放在心上。本來丈夫就不是那種嘴巴會說的人,要是適得其反,那就不好了。

蘇愛國自顧自道,“劉副廠長給他們每人都留了一套房子,是福利房,不用集資。”

張招娣聽了,有些好奇,“其他人就沒意見?”

要知道其他職工可都老老實實出錢排名。這些工程師沒出錢就有一套,尤其劉廠長剛上位沒多久,他就明晃晃處事不公,很容易引起工人不滿。

“有意見也沒辦法,這是總部掏的錢,算是給他們的福利。總部之所以同意廠裏蓋集資房就是為了這些工程師。為了他們家庭和諧,肯定要蓋新房,讓他們把家都遷過來,人家才能安心在這邊工作。”蘇愛國羨慕得不行,“這裏面許多工程師都有出國留學經歷,要不是放心不下家裏人,他們很有可能去國外定居。”

蘇以沫懂了,總部職工跟子公司的職工還是有區別的。

轉眼過去幾日,蘇以沫和鄧舒月一塊放學,走到機械廠門口,剛好遇到職工下班。

今天是集資房競選的日子。跟上回不同,這次是統一喊價,公平公正公開,確定後當天交款。

烏泱泱全是藍色制服,蘇以沫壓根認不出哪個是爸爸。

倒是鄧舒月一眼就看到鄧廠長,他坐著輪椅,有名工人推他出來。

鄧舒月蹬蹬蹬跑過去,興奮地問,“爸爸,我們家買到了嗎?”

鄧廠長笑彎了眼,“買到了。兩萬五,我們家排在第一位,可以先選。”

鄧舒月興奮得小臉通紅,“那我們選一樓。”

“如果你們家不搬過來,其實沒必要選一樓。”蘇以沫給她分析每個樓層的優缺點,“一樓潮濕,尤其咱們的房子還不是架空層。我建議你們選三樓。采光好,而且不高不低。如果將來賣掉換大房,三樓也能賣高價。”

鄧舒月年紀小,根本聽不懂“架空”,“采光”,扭頭看向爸爸。

鄧廠長有些訝異,“你說得有道理。難為你小小年紀連這都懂。”

蘇以沫心裏一個咯噔,爸媽看她有濾鏡,所以無論她表現有多聰明,他們都歸結於女兒是天才,不能跟常人相提並論。可鄧廠長智商不低,再加上見多識廣,他估計見過真正的天才,所以很有可能會懷疑她。

她下意識躲避他的視線,一眼看到從廠裏出來的爸爸,喊了一嗓子。

蘇愛國聽到女兒的叫聲,看到女兒以及她身後的鄧廠長,牽著女兒的手過來打招呼。

蘇愛國要去拿盒飯,於是向那名工人提出由他送鄧廠長回去。

蘇以沫:“……”

鄧廠長禮貌性向蘇愛國道歉,然後誇他女兒小小年紀就如此聰穎,將來大有出息。

鑒於爸爸喜歡向別人炫耀她的聰慧,蘇以沫忙岔開話題,“爸爸,最低價多少?”

蘇愛國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,笑道,“兩萬二。”

許是上回蘇愛國向鄧廠長借錢買房給了不少人啟發,這次筒子樓也有同事之間借錢。把房價都推高不少。

正說著話,後頭傳來喧鬧聲,蘇以沫回頭,就見十幾個男人正推搡著周大柱,讓對方請客吃飯。

看樣子周大柱也買到了。

那些人轉向家屬區,蘇以沫等人繼續前行。

想到那個烏煙瘴氣的棋牌室,蘇以沫好心情瞬間敗壞,嘴角露出一抹嘲諷,“看來那棋牌室讓他賺不少啊。”

周大柱除了愛賭,他還愛湊各種酒局,酒店的飯菜可不便宜。這麽個吃法,他還能有錢買房,可見他開棋牌室沒少賺。就是苦了那些被他坑了的家庭。

蘇愛國嘆氣,“不賺錢,他也不能把家造成那樣啊。他家還有個女兒呢,勝男天天聞煙味兒,也不怕孩子得肺病。有這種父親,勝男真是太可憐了。”

蘇愛國是父親,每次看到這種事都覺得挺可悲。

蘇以沫想到現在的廠規,幸災樂禍起來,“不過現在廠長查得嚴,他以後別想用這法子賺錢。”

蘇愛國頷首,“是啊。”

鄧舒月覺得她爸爸才是最厲害的廠長,為什麽小沫和蘇叔叔只誇劉廠長,不誇她爸爸。她好奇問爸爸之前為什麽不禁賭?

鄧廠長失笑,“賭B是因為廠裏沒活給他們幹,他們才有時間賭。我那時候忙著為廠子找出路,哪有空管這個。”

鄧舒月煞有介事點頭,其實她壓根沒聽懂。

蘇以沫適時誇獎鄧廠長也很厲害,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蹦。鄧舒月聽了,尾巴翹得老高,自豪之情溢於言表。

將鄧廠長送到蓮花小區,蘇愛國和蘇以沫拿了兩份盒飯回家屬區。

就見鄭叔叔捧著碗站在家屬區門口,有工人寒磣他吃鹹菜,連白菜豆腐都不打一份,太吝嗇。

鄭叔叔唉聲嘆氣,“沒辦法,誰叫我買房欠了那麽多錢呢。”

那工人臉都綠了,這是博同情嗎?這分明是顯擺。

蘇以沫抽了抽嘴角,真怕鄭叔叔哪天走夜路被人套麻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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